Eshkii瀾音與宇宙

 我沿著海岸邊漫步、不帶目的向前走，在不知不覺間半顆的太陽已經沒入了海面，依然耀眼、但環境明顯比剛才昏暗了一些。 天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悄悄變化著，既寧靜又壯麗。 當我抬起頭時發現前方有個人影，他正在拖移著海上的設備。 「嗨！」我向他打了一聲招呼。 「哦？」他一邊動作的同時因為我的出現而分神瞅了我一眼，但沒有多餘的回應便繼續忙手邊的事。 「你在做什麼呢？」我好奇。 「我在收拾漁船啊。」他看起來十分嫻熟與專注。 「漁船？」 「我從來沒看過呢！」我打量起他手上的繩子和旁邊的木造物體。 聽到有人從沒看過他賴以為生的傢伙，他稍微對我提起了興趣，從頭到腳端倪了我一番。 「沒看過？」 「那你是從哪裡來的？」 他扶了扶自己頭上的帽子，拉扯著衣襬並擰乾多餘的海水，並將手上的粗繩纏繞在一旁的鐵柱上綁好。 「我啊？嗯⋯⋯」 我仔細回憶著自己最初的記憶，思考著該如何回答。 然後我記起了自己是源自於意識的一刻甦醒。 「我是從宇宙睜開眼的那瞬間誕生的！」 「宇宙？」他的眼神裡充滿疑惑與狐疑，於是放了更多注意力在我的神情上，試圖多捕捉一些關於我的額外訊息。 「奇怪的孩子。」但過不了多久他便對著我擺擺手。 原來這樣介紹自己，其他人會聽不懂嗎？ 那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說呢？ 對了！ 「我⋯⋯我叫瀾音。」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，這時候大概可以派上用場。 「哦、你好。」他稍微對我點頭示意。 「什麼是漁船？」我想滿足好奇心便詢問他。 「漁船⋯⋯就是一種船啊。」他插著腰轉身看了這陪伴他大部份歲月的夥伴，因為如此習慣而在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。 「我不知道什麼是船。」我睜大眼睛、瞳孔中裝滿了求知慾地看向他。 也許是從沒遇過如此天真又直率的問題，他搔了搔頭但面露了一些難色。 「好吧、我帶你看看。」他妥協了。 「好！」我毫不猶豫答應了。 他穿著一種深色但材質光滑的鞋子，能夠包覆住腳到膝蓋以下的位置，看起來穿那種鞋子肌膚就不需要長時間浸泡在海水裡；走近「漁船」之後他一腳跨上了船、十分俐落，他的鞋子落在木頭上時發出了清脆但有共鳴的聲響，我猜想是因為木製船體底下內部是空心的，同時隨著動作被攜帶上船的海水灑落、有些還噴到了我身上。 我嘗試在後頭跟上卻需要稍微費勁才爬得上去。 船因為我們的重量開始晃動與傾斜，還發出「吱——呀」的聲音，踩在上方原來和在地上時的體感這麼不同。 「哇！好酷呀！」我開心地在船上環視。 他看著我...

 開始寫這部作品到現在，之於我最奇妙的地方在於———— 身為自己的讀者。 畢竟文字出自於我、我也許會是那個最能直接強烈接收到自己究竟在寫什麼的受體。 這有點像是生命、你也永遠是那個最能體會自己所創造的對象（角色）。 而隨著一次一次地閱讀，無論是修改文字語法、或不帶任何目的地閱讀，我總是能夠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意與振動。 那股振動非常奇妙、像是將我的能量擴大、折射了之後再與我自己共鳴。 有時候我會從某人眼裡的我瞥見這樣的影子，在除去了他人的濾鏡之後所留下的。 但轉而追求他人的目光是非常累人與勞心勞力的事情，往往最終一身灰頭土臉過後還是得看清楚：啊、我在追隨自己的影子。 我在嘗試從自己的缺漏出發、求得彌補自己的碎片。 我們常常笑小貓會追著自己的尾巴轉，但實際上人類在做的事情也差不了多少、換一種形式罷了。 也許那些看照著我們的存在也如同我們笑小貓般無奈。 大概這些是一點點濃縮了日常與人類觀察中的心得吧？ 縮影就足夠了，因為它能夠映照出完整。 2025/8/31 6：35 — 瀾洛。

 我發現一種奇妙的轉變，那就是我的目光變得清澈起來了。 一開始我面對自己的念頭總是一頭霧水、並且焦急於獲得答案但時常毫無頭緒。 現在我的心逐漸變得澄淨，彷彿在水中因靜置而緩慢自然下沉的雜質逐漸落地之後、水就顯得十分清澈。 以至於我能夠逐步將每一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細節都捕捉清楚。 這種放慢卻讓我更快地察覺到每一個層面、或者說————更趨近完整。 而這份完整帶來的是更細緻的生命體驗，在一霎那裡我的感官變得複雜豐沛。 以及對於世界、擁有一雙觀察的眼睛。 我倏地爬起身、四處走動與環視。 我用這雙觀察的眼睛看著以往我忽略過的細節，例如被海風與浪朝夕侵蝕過後、石頭上留下來的孔洞。 以及攀附於其中的小生物、藻類、以及更小到難以看清楚的生物叢。 我拿起一顆石頭，海水從孔洞的縫隙中流下、滴落在朝我的腳湧來的浪上，激起一些小但快速的漣漪。 海浪簇擁時水底下的腳趾埋進泥沙裡的觸覺，以及噴灑上膝的冰涼水滴。 水滴在水面落下時、看起來像是會先反彈然後再融合。 ㄧ顆不顯眼但與常見的小石頭有些差異的物體讓我留意到了，我拾起之後發現這是螺旋狀的貝殼，ㄧ翻過來、裡面還躲藏著一隻寄居蟹。 我輕輕地放回地上、寄居蟹很快地從殼裡冒出來爬行，沒一會兒鑽入了水面下的沙裡將自己隱沒其中。 潮濕、吸飽海水的沙地上留下了一點點迷你坑洞、那是曾經行經的痕跡，不一會兒從不遠處滑來的海一經覆蓋、這些小小的腳印便消失了，像是寄居蟹的出現是我的一場幻覺。 有趣極了、我舔了舔臉上不知何時被噴上的水滴，哇、好鹹呢！ 探索是這麼地有趣、以至於我的念頭在此時安然地成為配角，只在為了加強某種感官帶來的刺激時才會適時驚嘆。 我徹底玩得不亦樂乎、 這一刻我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此地快樂。 笑容、喜悅與滿足沒有一刻不為我停留。

 「黃昏⋯⋯」 躺在沙地上的我不禁喃喃著。 「好美呀。」 我出神地盯著天空中被太陽烤得火紅、緩緩移動的雲。 「天空⋯⋯」 「對了、剛剛發生的事情還真是奇妙。」 「原來在天上的世界裡還有不受身體束縛的存在。」 「而他們教了我『愛』是什麼。」 「是說、就在剛剛睜開眼之前，我完全不想『使用』任何念頭————就是我腦中的這些聲音。」 「現在看似正在對話與自言自語的這些想法。」 嗯⋯⋯ㄧ想到這裡、我不禁有些好奇是什麼讓這些思緒浮現，讓我的注意力從整片天空移動到了這句腦中的話裡？ 「我剛剛去到了天上，會不會也是因為我其實並不完全受制於這個身體呢？如同做夢⋯⋯」 啊、就是這個。 「做夢時也是身體睡著了，但我卻穿過了另一層正在上演的故事，可是沒有意識到我正處在夢中。」 就是這個、想要「知道」發生什麼的一種慾望。 是這股慾望促使我不停思考、不停想要組織起我所體驗過的事物它們之間的邏輯與原委。 「即使這些事情在此刻並未發生，但發生過的記憶卻試圖縫補、像編織它所擁有的。」 念頭捕捉到了我此刻新的洞察、並自動延續了思考。 我依然目不轉睛地睜眼看著雲彩，但此時我看得對象卻完全不是這片天空。 「我的心好像並不在這裡⋯⋯」 而這一刻卻因為思考、因為回想和分析，代替了風、海與日落圍繞在我身旁。 奇怪的是、我明明的確身處在海邊，卻感覺到與它有所距離。 即便我就正躺在這裡，我的注意力卻像被其他更吸引我的東西吸走了。 而這一切的一切是從「現在是黃昏」這句被我捕捉到的念頭生出來、緊跟其後的。

 不知道過了多久、空中才逐漸凝聚出我。 「我」慢慢地睜開眼睛，惺忪地環視著周遭；與其說是醒過來，更像是我回神過後「才發現自己在這裡」。 海面被太陽曬得熠熠生輝，璀璨的金黃色像撒了一地的亮粉沾染滿整個海平面，令人目眩神怡。 而我只是出奇地寧靜、注視著眼前這片綺麗美景。 靜靜地看著、覺受這一切。 海風吹拂過皮膚、光線刺眼、海浪聲起伏輕拍於岸，在這一刻我只是極為沈浸、沈浸在凝視著我所能感知到的發生。 甚至忘了自己還在呼吸，幾乎是屏氣凝神，卻同時極為放鬆、投入。 然後我任由身體逐漸因足夠鬆軟而向後放倒————我躺在了沙灘上。 視野一下子轉換、飽滿的橙色佔滿此刻我所見的畫面。 「現在是黃昏。」 這是靜默許久之後，我的腦中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。

 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」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？ 也許是這樣吧？ 但也可能不一定？ 我認為作為生命、作為存在的最大權力在於選擇；關鍵是：能否時刻意識到「我們正握有著選擇的權力」。 如同我的選擇是編寫出了故事與角色、於是能夠帶領讀者與我，去到一個與我共存許久、但並非總能時刻意識到它存在的此處。 （或者說：這是我想帶你看的「船」。呵呵） 這裡是一片荒蕪、混沌與美麗， 若不是持續書寫、它便會以目前的樣貌待在這裡。 若故事持續、那麼便如同生命一般生長開來。 即使持續，但它仍是這般輕巧卻深入地撥開了———— 秘密。 身為作者，我很慶幸我是以生命經驗在滋養與澆灌這部作品，甚至它之於我遠遠不只是一部作品。 而是我能夠將心與領略用自己喜歡的節奏和方式、慢慢地開展在各位眼前，甚至是我的眼前。 （而瀾音還會偶爾帶給我他在旅途中拾獲的驚喜，像是他在樹林裡撿到的果實真的蠻好吃的。） 2025/8/31 今天是一個好日子，是我覺得故事可以被生命用此刻的眼光書寫與說下去的日子。 謝謝你們願意來此走這遭奇幻旅程。 對、我是指：你此刻存在於此。 by.瀾洛